人潮冷暖难尽识, 父子无间最知音
我和我的妻子恋爱八年,结婚九年,算下来,岳父在我的生命中中存在了已然17个年头。
从我19岁的青春少年开始,一直到现在年近不惑,岳父就像我的父亲一样,看着我慢慢成长,包容着我,宠爱着我,视如己出。
岳父文质彬彬,幽默风趣,与人为善,最爱穿我的旧衣服。他说我总爱买新衣服,有些衣服就穿了一季就不再穿了,太可惜了。
我和妻子与岳父外出时,总会很自然的一左一右,岳父在中间,我俩一人挽着他一个胳膊或拉着他的手。说说笑笑,十多年中,从未有过争吵。
2010年,我和妻子筹备结婚期间,岳父问我来,平,你们结婚,我和你妈妈要送你俩一辆车,你们喜欢什么车?刚工作没几年的我俩开心的搂着岳父的脖子亲了好几口。然后一家子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买什么车,兴奋的挨个4s店去看车。
婚房装修的时候,岳父帮忙抬家具扭了腰。我每天给岳父用红花油按摩,我跟岳父说红花油沾到衣服上不好洗,您把裤子往下褪一褪。于是每次按摩都是岳父光着膀子,裤子褪下一半,漏出半个屁股。白皙的皮肤,淡淡烟草的体香。按摩都感觉不到累。
我和妻子领结婚证的那天,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,岳父对我爸妈说,平就跟他亲儿子一样,比闺女还亲,将来两口子吵架拌嘴,我肯定帮着平说话。
有次出差去重庆,岳父说他重庆有老朋友,提出跟我结伴同去。在飞机上,我很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,靠在他的肩头睡觉。
晚上在酒店时,岳父换上睡衣,带上花镜,坐在靠窗的沙发上,一支烟,一杯茶,一本书。在暗黄的灯光下,如同一幅油画,美的让我窒息。我情不自禁的走到岳父身边,给他按摩肩膀。他连头也没抬,只是正了正身子,好让自己被我按摩的更舒服点。
临回去的那一晚,我在饭局上吃了个鲍鱼。回到酒店后,我感觉自己脚不舒服,我对岳父说,坏了,要犯痛风了。岳父说都好长时间没犯了,你又吃什么了?边说边穿外套,出了门。
半个多小时,岳父拿着痛风药和针灸包回来了。我躺在床上,他把我的脚放到了他的大腿上,来来回回捏了几分钟,然后下了针,酒店条件有限,没有火罐,岳父先是用手挤,但血出的不多,最后直接用嘴巴吸了起来。
这个拔罐放血止痛风的办法,是岳父特意为我学的,我生长在海边,常年喝啤酒吃海鲜,早早的就得了痛风。岳父这个办法,对我来说很管用,每次都能缓解我很大的痛苦。
弄完后,岳父给我倒了水,吃了药。对我说,以后还是要注意饮食,少喝点酒,年轻不要搞坏了身体。
2014年,给岳父过60大寿,我和妻子商量,大办一下。妻子说,爸爸一直想去澳洲看他弟弟,不如我们全家一起去澳大利亚度个假,在那里给爸爸办生日吧。最终,我们还是在国内办的,然后给岳父岳母定了澳大利亚的机票,让他们老两口去探望多年没见的弟弟。从澳洲回来,岳父给我带了一份礼物,是岳父的父亲的手表,那是岳父刚工作不久,送给自己父亲的礼物。他弟弟远走他乡时,父亲把手表给了弟弟,这次,弟弟又物归原主。
岳父把这块表送给了我。说这块表不值钱,但承载了他们一家艰苦岁月的回忆,是他最看重的一样东西。
同年,岳父的大哥过世,我们一家驱车赶往岳父大哥所在的城市。遗体告别时,我看着岳父噙着泪,满脸伤感。我上前护着他,就听他喃喃的道,我们老Y家自此不再完整了,缺人了呀。
2015年年底,岳父开始频繁起夜,出门不敢出远门,因为总是小便不净。我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,大夫说老年病,前列腺炎,开了药,坚持吃一阵再说。吃了药,岳父小便不净有了明显的改善,于是全家就没再当回事。岳父自己也说没事了,只有我时长督促他多做一些提肛运动,注意生殖器的卫生。上网查了前列腺按摩的一些穴位,让他自己睡前多按按。
后来岳父又说腰疼,我心里咯噔一下,觉得岳父老了。开始各种各样的毛病出现了。
于是帮他按摩腰,顺便帮他按摩了那些有关前列腺的穴位。但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,只想着能通过我的按摩,能减轻一下岳父的痛苦。
转年的某一天上午,我正在外地参加一个会议,接到了妻子的电话。爸爸今天早晨尿血了。
于是抛下一切,赶回了家。
医院里,大夫问,还有什么其他症状?我说,他还腰疼。
大夫皱了皱眉,开了化验单。Psa非常高。骨扫描,骨盆有斑点。
最终,确诊为前列腺癌晚期,并且已经骨转移。尿血是因为癌变,腰疼是因为骨转移。
愚昧的我,无知的我。拖到晚期才发现。
骨转移非常的疼,后期岳父挂上了止疼泵,24小时供止疼药,用了药人就迷糊,一天昏昏沉沉的,少有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。
陪伴,就成了我的主要任务。岳父在睡的时候,梦话里常常叫我的名字。
只要他叫,我便会答应。只要我陪着他,我就会拉着他的手。
他瘫痪后的某一天,突然对我说,“儿子,太拖累你了”。
以前他都是喊我平,从来没喊过儿子。
我知道我快死了,没几天了,你要好好撑起这个家,别让你妈和你媳妇受委屈,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俩。
爸爸,我知道,您放心好了。这辈子太短了,下辈子我还给您当儿子。
2018年四月,我送走了岳父。
我和我的岳父,父子无间,最知音。